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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京:還在“打天下” 祖上出過武狀元必須學武

“這個角色跟我有點像:自幼習武,拿過武術冠軍,後來進廠燒鍋爐——你還真別說,90年代初我一師兄跟他一樣,離隊後分到首鋼鏟板鍬。”  1994年底,香港導演張鑫炎和武術指導袁和平爲電影選男主角,首先來到北京武術隊。

吳京:還在“打天下” 祖上出過武狀元必須學武

2010年9月1日,吳京拍攝於北京某汽車解體廠(姜曉明)

本刊記者 彭淑 實習記者 袁誠 發自北京

他早就該是名會打的演員,而不僅僅是名武打演員了

“我哥死了,我他媽的才能當個輔警(非編制內警察)。你們憑什麼這樣對我?”吳京唸的是電影《西風烈》裏的臺詞。

“這個角色跟我有點像:自幼習武,拿過武術冠軍,後來進廠燒鍋爐——你還真別說,90年代初我一師兄跟他一樣,離隊後分到首鋼鏟板鍬。我想過,我耍慣了槍,不能也去使板鍬吧?”

“戲裏我是個車王,用腳開車。說起來,人生就是不斷考證。駕車證、賽車證,我最近拿了摩托車證。剛在北京成立了一家公司,已經通過審批了,嘿嘿,又是一證。演技拿獎不也是考證?”

2007年,他憑電影《男兒本色》中的表演入圍臺灣金馬獎,“咳!男配角,還是提名。哈哈。”

數年前,朋友的聚會中,高羣書第一次見到吳京——一個“鬧騰起來還知分寸的大男孩”。等到高執導《西風烈》這部片子時,吳京又是片場的活躍分子,“一會兒和段奕宏打打鬧鬧,一會兒管倪大紅叫‘叔’。”

電影裏的“四大名捕”皆以動物命名。“豹子”是段奕宏;神槍手倪大紅,綽號‘藏獒’;吳京則是“羚羊”,能打,身手敏捷,車技一流。

“有場他和段奕宏爭執激烈的戲,大量對白,即興發揮,他一條通過。”這讓高羣書刮目相看,“進步很大。他以前演的很多戲人物都是漂着的。他早就該是名會打的演員,而不僅僅是名武打演員了。”

下午6點,吳京的黑色越野車在北京蓮石高速上加速。

祖上出過武狀元,必須學武

“他的功夫少了點力度。”年過七旬的北京武術隊老教練吳彬直奔吳京軟肋。愛護犢子的也是師傅。2008年,吳京對媒體直言從來不知道葉問,引來一片爭議、打擂之聲。吳彬擲地有聲,“葉問的詠春拳是南拳,他沒接觸過,當然就不認識。不認識就叫輕視?我說門北方功夫,你也來試試?”自己選的苗子,他心裏清楚,“不管他在影視圈怎麼混,底色還是正的。”

1981年,與小夥伴們玩得天昏地暗的吳京被父親一把提到了西城區什剎海體育運動學校,報名加入了武術運動班。

吳彬仔細打量面前的6歲男孩。他素來“嚴把選苗關”,生平極欣慰的是自己挖掘了日後的武打巨星李連杰。

身形等條件還行,再看吳京的手時,他不由得搖頭。《霸王別姬》裏,程蝶衣因天生六指,不能登臺。“吳京偏偏左手大拇指少半截。大拇指力道很關鍵,學武是要使兵器的呀。”吳彬很惋惜。

關鍵時刻,他的***、武術運動班教練李金恆說:這孩子不錯,先留下吧。

嚴格加枯燥,吳京不懂父親爲什麼非要他學武,一再到武術隊來求情。姐姐還不是學了半月,折回了家?習武開初他逃過學。父親知情後巧施暗力將他一下摔出七八米遠,冷冷瞅他從牆上跌落。後來他才明白了,“我奶奶說我家祖上是滿族,多爾袞那支的,曾經出過幾屆武狀元。我爺爺學的是吳氏太級拳,我爸會螳螂拳和九節鞭。但他純屬民間,本職工作在航天部。他不能教我,而我家又必須有人學武。”

教過吳京的人都說他腦子靈,“喜愛思考,不像有些人一味傻練。”從1984年拿北京市武術比賽拳術冠軍算起,到1994年,他已是6屆全國武術比賽項目冠軍。

他自嘲1米75的個兒是14歲下肢癱瘓時練牽引恢復的——“不小心給拉長了。”“他癱瘓是腰部受涼加上受傷造成的。這孩子的身體素質不是很好。”吳彬的***嚴平緊盯場館內“吼吼”着的***們說。1985年,嚴平接收了吳京所在班級。

“出院後,回隊參加體能訓練,400米一圈的場上蛙跳,我沒一會兒就跪下來。嚴教練衝我暴吼,‘你要想回運動隊,爬也給我爬過來。”吳京垂下了眼瞼。

18歲時,吳京的右腳在比賽中受了重傷,幾近殘廢。他否認那時就想到了“轉型”,“哪想那麼遠?只想給自己謀條生路。我15歲選進了武術隊,成爲職業運動員。這意味着我不再向家裏要錢。在腿瘸後我只有基本工資,還只能拿一年。我知道,隊裏不能管我一輩子。”

那段時間,他在西四開過一家服裝店,忽悠顧客,“哎唷,您穿上這條褲子真有型。”他打心眼裏煩自己。隊裏過去尊稱他“京哥”的人也在改口,“吳京,給我打水去。”那次,他猛撲上去,揍得那人直哭,“我說,‘你哭!你再哭我還揍你!’”

《功夫小子》改成了《功夫小子闖情關》

1993年,爲重振北京武術隊的雄風,吳彬從北京武術院調回北京武術隊。

“我帶隊在深圳筆架山和美國洛杉磯附近搞封閉式集訓。那會吳京的腿練好了,也在其中。我早就發現他長得太快,有些動作要完成有難度。因爲跟《少林寺》的導演張鑫炎認識,我跟他說,‘我有個小弟不錯,過來看看?”

“張導從香港來北京,看到他後說,‘誒,小孩臉還可以,我給他拍個小孩片,就叫《功夫小子》。’這片子一籌拍就是兩年,我不斷給張導打電話。

“等劇本寫好了、資金有了,張導再來見他,發現他長成1米75的大小夥了,不像戲中人物了。怎麼辦呢?只好改囉,改成了《功夫小子闖情關》。”

1994年底,香港導演張鑫炎和武術指導袁和平爲電影選男主角,首先來到北京武術隊。當年正是在這裏,張鑫炎驚喜地找到了《少林寺》男主角李連杰。

吳京說,“有一天,吳教練突然通知我們下午不用訓練了,放假。太難得了。事後我才知道那次是張導要來隊裏選角。”

“要不讓吳京試試?”因與張鑫炎、“八爺”(圈內對袁和平的尊稱)相熟,儘管一場大賽在即,崔亞輝仍推薦了吳京。

體校後面是小門簾的陶陶餃子館。吳京過去常帶領師弟們半夜翻牆,喝酒聊天。面試就在餃子館,老闆娘一見吳京便喜眉笑眼,“喲,今天又喝啤酒?”

吳京早迎上了吳教練瞪他的眼神,趕緊說,“喝什麼酒啊,我從不喝酒。”稍後他又發現除了吳教練、崔亞輝,還有兩雙深邃的眼睛——張鑫炎和袁和平。

第一次拍片,第一個鏡頭,第一句對白——杭州最熱時,梳起大辮子的吳京步入客廳,咧開嘴恭恭敬敬地向長者行禮,“世伯。”笑容甭提多僵,音色也乾巴巴的。

戲裏他教訓洋人那段,原本揮灑自如的招式,竟吃了22次NG。最難爲情的是,從沒戀愛過的他,還要含情脈脈地對女主角鍾麗緹輕道一聲“I love you”。

“吳京是個人才,但還得繼續等”

“呃——演員!”中午,吳京戴上墨鏡穿過崑崙飯店咖啡廳中央,一名低頭就餐的女客擡頭正好面對他,脫口而出。

他視若無睹,慢悠悠往前走。影視這條路,他畢竟已經摸爬滾打了15年。

他不是沒暗中計較過,在圈內的武打行裏,他功底紮實,不像有些演員“拿起劍像捧着根燒火棍似的”。然而——“他還沒衝到頂尖,他缺少一個機會。”嚴平斟酌着說。吳彬也說,“他沒有遇到合適的劇本。要是有好本子,即使讓甄子丹演和讓他演感覺不同,效果終歸錯不了的。”

“成龍有《警察故事》,李連杰有《黃飛鴻》。到我這兒,沒有代表作。”吳京說,這些年裏,他也在苦覓自己的風格。拍完《功夫小子闖情關》後,“撞上香港電影不景氣,前後有7部戲找過我,都因爲投資等種種原因沒成。”即便如此,每次他仍全力以赴。“有人說會讓我在戲裏演個小偷,我就跑到局子裏蹲點,鑽研小偷有什麼特點。”可惜,那部戲終究胎死腹中。

迄今爲止他仍“親自上陣”,“你一武打演員還用替身,觀衆幹嗎來看你演啊?”

2003年,拍完電影《醉猴》後,直覺告訴他,他應該去香港。“這個決定不容易。在內地拍了幾部電視劇,好賴是個人物。到一個陌生環境打拼,搞不好全盤皆輸。但內地動作片長期乏人問津,至今依然面臨投資難題,哪比得上香港,拍爆破、武打戲時間長久、經驗豐富。”

“香港很現實的,你有名片約不斷,你沒名沒人睬你。”吳京故作輕鬆,說走前已做好最壞打算,“兩條腿扛一腦袋,到哪裏也餓不死。”

演員的追求無非兩個:朝向往的地方去,以期事業成功;二是經濟上的豐裕回報。張鑫炎一貫如此認定。“肯定離不開‘機遇’。”他說,當年《少林寺》在東南亞上映後曾有觀衆圍住他的車叫,“太棒了,中國終於出了一個武打明星。”

“在他們心中,李小龍、成龍還是屬於香港。他們很驚奇,原來國內武術界還有李連杰這個奇才。武打片到了吳京這代,中國武術冠軍演電演已不能帶來刺激了,要重新來過,打開局面。”

吳京委婉地提到了於榮光,“他跟我吐苦水,大陸人要融入香港影視圈真的很辛苦,要做很多犧牲,交際上要非常謹慎謙虛。”

“甄子丹早年從美國到北京武術隊學武,後來去香港拍了一些戲都不出名,艱苦熬了很多年,到演了《葉問》才真正熬出頭。吳京拍動作片是個人才,但他還得繼續等待。”

我心裏還少一點力量

“給我好好幹。”當初吳京離隊前,吳彬使勁給了他當胸一拳。

“那年上外面拍廣告,奶奶在家病得很重,她生前最疼愛我,等我回到家,她老人家已經過世了。”

失聲痛哭後,他想起用拍廣告賺得的6000元錢,爲奶奶挑塊好墓地。回到隊裏,他拿到了其中的300元,剩下的拿去購買器材用具了。

他憤怒地和隊領導理論。“他們後來表示願意給我1000,我只抽了300,多一張不幹,少一分不願,我就想羞辱人,讓他們知道這是錯的。現在看是少不更事,算算賬,那些年多虧隊裏教我們武術,還管吃喝。”

朦朧的初戀也發生在隊裏。崔亞輝提起,“有個叫歐陽的好姑娘。從小跟他一批隊員一塊習武,情同手足。不幸患白血病,年紀輕輕走了。”

“我從不和媒體談私人感情,對不起。”吳京立馬作了個打住的手勢,“我們還沒真正說過‘喜歡’二字。”

現在,午後的陽光從落地窗斜射進來,背對外面,吳京選擇了較陰一隅安坐。服務員小心翼翼地沏上紅茶。望着杯裏升起的熱氣,吳京的睫毛微微顫動。

1997年拍《太極宗師》時我真正體驗到當演員的美妙——體驗不同的人生,把我從過去在武術隊的約束中解放出來。

後來我去香港宣傳《醉猴》,金牌大風娛樂公司找到了我,這樣我選擇了去香港。在香港的有些經歷我真的沒法說,有些事太黑暗了。

我很羨慕高羣書、馮小剛。他們有種當導演的屬性,想罵人就罵人。我對郭德綱說過,你把人得罪光了也沒關係,我們這行可不行,會有打壓。

這些年裏,我儘量想活得率真點。但在香港,比如一件衣服曝光一次後不能再穿第二次,公司不會爲一個新人置辦服裝,你想那會兒我有多少錢買衣服?

演了一天戲,累得眼睛都睜不開,想坐在路邊伸伸腰,不可以;抽菸解悶不可以,穿短褲不可以。一開始就得扮成正面、健康的乖乖仔,在我心中這些通通是個屁!

我也叛逆過,去你的,愛幹嘛幹嘛。但我也明白,剛到人家的地盤,肯定得遵守一定的遊戲規則,特別是自己還沒能力,沒有話語權的時候。

我自求我路,我沒搶沒偷沒害人,憑啥不讓我按自己方式活?如果能讓我放開,估計我早突破自己了。

我挺不適合這個圈子,真的。藝人需要譁衆取寵。八卦記者圍上你就打探,你和誰在談戀愛?不少人也要利用他們炒作自己,這都是屁!《全城戒備》宣傳期,一個馬來西亞記者追着問,你和張靜初有沒有可能?介不介意發展?整天都是這些,煩不煩呀?即使我不介意緋聞,你想沒想人家女孩子怎麼辦?她的名聲不受損?整個社會導向有問題!

我知道沒人愛聽我說這些。我在這個圈裏的朋友也不多。可能因爲練武的緣故,別人都不知道跟我聊什麼。比如一起去喝酒泡妞,有幾個姑娘什麼的。姑娘有個什麼?天天面對的女演員難道還不漂亮麼?再比如找點刺激的事做做?拍《雙子神偷》時,我從20多層樓上跳下去,穿破玻璃窗,一天跳兩個來回,還不夠刺激?

導演《狼牙》時,我整個人正處在迷茫期。個人方向是什麼?動作路線是什麼?市場到底在哪兒?在南疆牧場,我坐着沉悶發呆,好友的老婆摸摸我的腦袋安慰:“小吳,沒事兒。”我心裏的窗戶紙一下被捅破了,放聲大哭。

工作上一切壓力痛苦,我都能承受。腿瘸了我都能站起來,沒什麼了不起。

一個武打演員,一個男人,揭開內心的脆弱,實在不堪一擊。這個世界,不光是女人需要依靠的肩膀,我們男人在外面流血打拼,內心也渴望一個寧靜的港灣。我不知道將來會不會找圈裏人,我只知道潛意識裏渴望一份真實。不是說別人不真實,但那種孤寂別人看不到。

一個演員的重心還是他的作品。有時,我感到我的野心比目標大。希望事業到達一種高度,獲得認同。野心是抽象的,隱隱約約,比設定的目標要不羈。

我想,要實現它肯定要失去一些東西。比如鬧點緋聞,我還可以接受。出賣自己、讓人包養,這個我做不到。

“到底怎樣實現?”我最後追問。

“我有外表的力量,內心的力量還差一點。如果目標再具體點,給我一股動力,我就知道該如何做了。”他突然挪到沙發邊緣,躬下身,握拳戳戳心口,認真,甚至有幾分天真地望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