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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安獲最佳導演:超越好萊塢與華語片(圖)

《少年派》殺青時,回望拍攝的艱辛,李安與影片主演蘇拉·沙瑪相擁而泣。史航認爲,這類講述中產道德崩壞的電影題材,在美國電影中並不多,李安對此話題切入的直白不留情一改他在華語片中的脈脈溫情,在史航看來,“是一種挑釁。

李安獲最佳導演:超越好萊塢與華語片(圖)

《少年派》殺青時,回望拍攝的艱辛,李安與影片主演蘇拉·沙瑪相擁而泣。

早報記者 許荻曄 發自北京

“許多大師級的華語導演還是舊約式的,喜歡造勢,崇尚力量;但是李安是新約氣質的,充滿悲憫,等而視之。國內導演製造的東方奇觀、帝國王朝,各自劃分的勢力範圍跟李安關係不大,在他的電影裏,不管是麻風病人或是同性戀者,他都平等地與他們握手擁抱,李安電影最大的特點,是基於理解的同情。”編劇史航說。

“賴”在電影圈

“你將來在美國是沒問題的,若有人認爲你是中國人有問題,那是他們的問題。”當李安從紐約大學拿到電影製作的碩士學位,已經打包完行李準備回臺灣時,美國三大經紀公司之一的威廉·莫里斯的經紀人如此挽留。

1985年李安的畢業作品《分界線》在紐約大學影展中得了最佳影片和最佳導演兩個獎,經紀人當場就要與他簽約,事後李安回憶當時的情況,“捧到我沒有抵抗力,覺得好像是真的。”

確實是真的,只是要經過一條漫長的路才能到達。畢業後的六年裏,李安無片可拍,在各種劇本計劃反覆落空之後,他只能每天宅在家裏帶娃燒飯學英文。他是電影天才,卻是生活矮子,出去打工只能做扛沙包之類的苦力。

當時家裏窘迫到依靠研究所微薄工資的妻子受不了壓力向母親哭訴,得到的答案是離婚,她掛了電話擦了眼淚繼續去上班。岳父母來美國探望他們,李安每天變着花樣做菜,岳母小心翼翼試探:“要不投資你開個餐館?”

“當時我沒辦法跟命運抗衡,但我死皮賴臉地待在電影圈,繼續從事這一行,當時機來了,就迎上前去,如此而已。”回憶如何堅持這六年,李安簡單回答。

令父親失望的兒子

直到1990年,劇本《推手》獲臺灣優秀劇作獎,李安得到了40萬元獎金和第一次獨立執導影片的機會。

獎金都被用於投入影片仍不夠預算,主景地是破產拍賣房,家徒四壁,李安只能把自家傢俱騰來大半,結果都毀在男主角砸廚房的戲裏。朋友到他家來吃飯時,詫異他家已經窮到沒有一張餐桌,李安反問:“你沒有看到《推手》裏被砸爛的那張餐桌?”

《推手》被看作“父親三部曲”的開山之作,其中微妙的父子關係因爲加上了中西文化差異的外殼而有所弱化。但事實上,其中尷尬微妙也有李安自己塊壘,父親是花蓮師範校長,李安從小被寄予期望,但他大學聯考兩度落榜,而後又違背父親意願上了藝專,去國外留學也是父親的意思。“返家、離家,壓抑、發展之間的拉扯,都和父親有關。”李安自己回憶。

“父親三部曲”之二的《喜宴》爲李安摘得柏林電影節金熊獎與金馬獎最佳影片。《喜宴》裏的很多情景都是李安自己婚禮的翻版。李安父母從臺南趕來,坐在一張大紅被單鋪成的牀前,接受新人跪拜時,李安母親突然落淚,拉着兒媳林惠嘉的手說:“惠嘉,我們李家對不起你,讓你結婚結得這麼寒磣……”這一場景基本還原在了電影中。

李安一直以來的坎坷起落,似乎並沒有因爲《喜宴》翻身。第三部《飲食男女》,可能最爲女性觀衆喜愛,但是當時票房慘淡,該片結尾在臺灣被狠批,一獎未得。

好萊塢:由子到父

三部曲中李安反覆流露着一個孩子在家庭之下的壓力,他自己表示,“拍頭三部華語片時,我從兒子的角度拍父親;拍西語片後,我自己就是父親了。”

而在史航看來,李安的華語片和西語片確實存在差異,“我第一次看《冰風暴》,詫異於李安看待西方不像他看待中國,那麼有顧忌、不忍心,或許可以看做他在西語片中更自由自在地表達。”

《冰風暴》拍攝於1997年,講述在社會急劇震盪的水門事件時期,美國中產家庭的危機:父母不再忠於伴侶,兩人甚至出門參加換妻遊戲;而同時,一雙兒女正畏畏縮縮開始他們最初的性體驗。最後依靠一場冰風暴,一家人的關係有所改善。

史航認爲,這類講述中產道德崩壞的電影題材,在美國電影中並不多,李安對此話題切入的直白不留情一改他在華語片中的脈脈溫情,在史航看來,“是一種挑釁。”

另一個比較少被提及的題材,是《與魔鬼共騎》中,黑人蔘加南方軍隊抗擊北方,在李安看來這場內戰是內心的戰爭。“我覺得黑奴很適合詮釋這轉折,尤其最後黑奴覺醒是戲的關鍵。黑奴丹尼爾原本把主人當朋友,爲他參戰。主人爲他戰死,他反而獲得心靈自由:‘主人事事善待我,視我爲友,欠下的這份人情,纔是我爲奴的癥結。’”

史航認爲,這兩個題材,即便由美國本土導演執導,也未必高於李安:“李安看待這樣的事情、文化,並不以獵奇或崇拜的眼光,他平等視之,產生理解,在理解之上產生同情。”

不再近鄉情怯

“我一回臺灣就緊張,搞戲劇,我是跑得越遠,能力越強,人也越開心。一臨家門,緊張壓力就迎面而來。對我來說,越接近生活,我的壓力越大,越難以從事藝術處理,能力越低。”李安在自傳《十年一覺電影夢》中如是說。

自傳出版於2002年,這一心情,或可視之過去。史航認爲,“李安最初是鄭重其事地看待自己的文化,而後是慎重地看待別人的文化,但這些都已經過去,現在他可以以自己和自己的文化爲驕傲,不再近鄉情怯,或故意作對。這是他的自信。”

從小的家庭教育使李安並不自信,而他現在的自信來自他的電影成就,在史航看來,這樣的自信產生於《臥虎藏龍》獲得奧斯卡最佳外語片。

在李安的近期作品中,東西方的問題在李安的視野中已經不再重要,他所關注的是其中的人,所以可以有《斷背山》,也可以有《色/戒》。此前他曾表示“在英國、美國拍西片較易發揮,一拍華語片就心情沉重”,而在《少年派》中,李安可以主動將一部分取景地放在了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