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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電影:市場讓位中國 動漫遊戲搶觀衆

近日,本站娛樂以東京電影節爲窗口,實地觀察了日本電影產業製片、發行、放映的方方面面。李子桓的真實身份是早稻田大學的博士留學生,現在正在研究與電影長鏡頭、空間感有關的畢業論文,每年東京電影節期間兼職做記者。

日本電影:市場讓位中國 動漫遊戲搶觀衆

影院《西遊降魔篇》宣傳單內頁,很有日漫既視感

TOHO+Cinema最新刊物的陳列架和封面都是《西遊降魔篇》海報

同一部電影2D、版本3D都有,圖爲3D票價,比2D高一點點

影院內的自動購票機十分方便,夜間甚至無人售票

主會場Hills,吃住行都有,像個小型生活區

影院《西遊降魔篇》宣傳單內頁,很有日漫既視感

TOHO+Cinema最新刊物的陳列架和封面都是《西遊降魔篇》海報

同一部電影2D、版本3D都有,圖爲3D票價,比2D高一點點影院內的自動購票機十分方便,夜間甚至無人售票主會場Hills,吃住行都有,像個小型生活區  本站娛樂訊 爲期一週的東京國際電影節落幕了。就像這些年的日本電影產業一樣,越來越多人感慨其被韓國和中國搶了風頭,不復輝煌。在韓國將電影視爲文化支柱產業、中國票房市場引起全球關注時,日本人卻仍舊沒有表現出危機感——在本國市場趨於飽和的情況下,日本電影人依舊不願意走出國門,而是不緊不慢拍着一些既沒法在電影節上獲獎,也不容易被賣到國外商業市場的作品。

日本電影真的沒落了嗎?不是。截至目前,日本仍然是排在美國和中國之後的全球第三大電影市場,並且在各方面都比中國市場成熟得多:無需進口片限制,無需轉3D騙錢,國產片票房超過好萊塢,影院設施完備,觀衆年齡層豐富。最重要的是,日本電影如日本產品一樣,仍然象徵着某種程度上的品質保證。

近日,本站娛樂以東京電影節爲窗口,實地觀察了日本電影產業製片、發行、放映的方方面面。通過製片人、影評人、學者、選片人、影院工作者、電影節工作者之口,試圖探究日本電影產業發展的優勢與困境,或許可以爲我們自身產業發展帶來一點點啓示。

發行&放映現狀

類型豐富選擇多樣 不流行網絡購票

不依靠進口片限制、“國產片保護月”也能勝過好萊塢

儘管被許多人唱衰,但現有的日本電影產業仍舊是個巨人。在本屆東京電影節六本木主會場的TOHO Cinema排片表上可以看到,在10月31日電影節閉幕當天,部分影廳要安排頒獎典、評委見面等活動的情況下,仍舊上映着9部電影節之外的電影,其中除了本國影片外,還有妮可-基德曼主演的傳記片《摩納哥王妃》、好萊塢歌舞片《澤西男孩》、法國新版《美女與野獸》、美國動作大片《宙斯之子》等。而在11月即將上映的預告裏,還看到了熟悉的中國影片《西遊降魔篇》。影院爲《西遊降魔篇》做足了宣傳,院線刊物的陳列架和封面都是該片海報,還製作了精美的宣傳單供觀衆取閱,上面詳細介紹了《西遊記》的背景故事及片中各個角色的看點。

日本影院上映的電影,不僅國別、類型、題材豐富,還有充滿人性化的選擇,比如可以自由決定是否觀看3D版本,是否需要顯示字幕等等,會針對老人、兒童、學生、女性、夫妻、首映、週三、晚場等設置細緻的差別票價。通過對一些觀衆的調查,我們發現日本人不像國內一樣熱衷於網絡訂票,因爲諸如停車、吃飯等就會有很多獲得電影折扣券的機會,現場購票就很方便。影院設施簡潔而完備,TOHOCinema夜間只有一名或乾脆沒有售票人員,觀衆可以在售票機上自助購票。日本電影票價十年沒漲(因爲通貨緊縮還降了一點),平均1200日元左右(約合人民幣70元),一些藝術影院、小型影院要低廉得多,同時還會有很多折扣機會,而日本2010年20到30歲的人羣平均月收入是25萬日元(約合人民幣1.36萬元)。一張電影票錢約佔年輕人月收入的千分之五,在世界範圍內算中等水平。

日本電影業目前最令中國難以企及的驕傲是,日本沒有進口片限額,每年無限制引進各個國家的大片,但國產片卻可以保持半數以上的市場佔有率。戰後日本的電影市場被迫逐步放開,60年代國產片佔有率達到峯值(78.3%),隨後急劇下滑,2002年降到冰點(27.1%)。2003年起,日本國產片票房佔比穩步回升,2006年起基本保持半數以上的佔有率,2013年國產片票房佔六成,開放度過陣痛,步入良性發展。

直到現在,排在日本影史票房榜首位的仍然是宮崎駿2001年的《千與千尋》,十多年過去了,《阿凡達》《哈利-波特》《變形金剛》等好萊塢大片均沒能超越,2013年票房榜首位的也是宮崎駿的《起風了》。日本電影市場開發良好,觀衆年齡層豐富,欣賞水平較高,對爆米花大片的熱情已經步入理性階段,這些反過來促進了電影製作的多樣化。2013年排在百年權威雜誌《電影旬報》第一名的是關注患失智症老人的影片《去見小洋蔥的母親》,擊敗了代表日本選送奧斯卡的《編舟記》,從側面反映出中老年觀衆在日本電影觀衆羣中的重要性。“在日本,看電影的年輕人遠沒想象中的多。電影只是文化消費中的一種,不像在國內,看電影基本是年輕人的娛樂項目”,上海電影節日本選片人蔡劍平說。

不過,日本電影也被質疑只專注於服務本國觀衆,沒有國際市場意識,經常要被動地依靠官方進行海外文化推廣。日本導演是枝裕和說:“日本電影工業正在變成像加拉帕格斯那樣的孤島,過分在意國內市場是因爲有體制在確保收益,但這種模式不會持續太久,日本電影得向外看了。”

近十年市場接近飽和

票房、票價、觀影人次趨於穩定

亞洲最大、世界第二電影市場讓位於中國

某天在六本木咖啡廳,一名陌生老外突然對我說,“你是新浪的記者吧”,讓人生地不熟的我十分錯愕。“這年頭,在國際電影節上看見一大幫東亞人,不用問,肯定是中國的記者。你見過韓國和日本的電影記者滿世界跑嗎?反正我沒見過。”他繼續說,“新浪總是派出很多人,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在今年的戛納、釜山、北京、上海電影節我都見過你們。”他語速極快,眉飛色舞,一番話把我噎得啞口無言。面對這樣一個沒等我說一個字就已經把我看穿的神人,我只有洗耳恭聽的份兒了。

他叫Stephen Cremin,爲兩個國外電影節擔任亞洲選片工作,16年前開始跑不同國家的電影節,三年前起長居北京,對中國幾大電影公司如數家珍。“我永遠不會推薦賈樟柯的電影,第一賈樟柯用不着我推薦,第二現在電影節可能更對什麼樣的中國電影好奇?我會推薦周星馳、韓寒、陳可辛等等。”隨即他跟身邊的另一個老外說,“你知道嗎,中國的韓寒第一次拍電影,國內票房就超過了一億美元。你要記住,中國人是你未來的老闆!”對方則報以一臉聽東方夜譚的表情。Stephen給我看他的手機,裏面有各種國內票房訂閱賬號,他說他每天都要分析這些數據。“選片人不應該更關注藝術片嗎?”我問。“不不,藝術片是我十年前關心的,現在誰不研究中國的票房?”

“東京電影節沒什麼意思,釜山也就那樣。韓國人白費十年時間貼近好萊塢,現在才意識到未來真正的電影市場在中國。釜山電影節大大小小的party都有中國人贊助,戛納去哪都是中國人。如果說十年前應該研究日韓電影市場,那現在就應該研究中國。”Stephen說。

從有關機構的統計數據來看,日本在近十年間電影產業的確沒太大起色,產業規模幾乎達到飽和。現在日本全國銀幕數3000多塊,每年票房約2000億日元,人均每年觀影1.2次,票價平均約1200日元一張,這些數字跟10年前、甚至90年代都沒太大分別,各種統計曲線都在原地踏步。反觀中國,90年代年票房20多億,2010年破100億,2013年破200億,今年預計將突破300億,只能用跨越式瘋長來形容。越來越多國外電影人開始揣摩中國觀衆的口味,中國已經取代日本成爲亞洲最大、同時最有潛力的票倉。

前期創作環境

大製片廠衰落 導演青黃不接

日本新導演難出頭 鍛鍊機會沒有中國多

“作爲一名書法家,我每天是主要工作是寫訪談稿,未來的職業規劃是當導演”,在東京電影節期間,李子桓這樣調侃自己。由他書法題字的新加坡電影《榴蓮忘返》入圍了本屆主競賽單元。

李子桓的真實身份是早稻田大學的博士留學生,現在正在研究與電影長鏡頭、空間感有關的畢業論文,每年東京電影節期間兼職做記者。不過他的最終夢想不是研究電影,也不是報道電影,而是走到一線去創作電影,自己當導演。

早稻田大學作爲日本頂尖高校,出過很多首相,也出過很多導演,從早期的今村昌平、筱田正浩、小林正樹到現在的是枝裕和,都是人文氣息濃厚的影像大師。四年前李子桓來到日本,從基礎開始學日語,到現在已經可以用日語撰寫博士論文。問他畢業打算,他毫不猶豫地說,“回國”。“在日本想做到導演很難很難,新人沒什麼機會,現在反而是國內機會遍地”,他說,“我回到國內的感覺就是到處都是錢,錢太好賺了。”

日本電影在上世紀50年代到70年代間曾有過一次輝煌的新浪潮,敕使河原宏、增村保造、筱田正浩、大島渚、今村昌平、鈴木清順、新藤兼人等大師輩出。緊接着到70年代遭遇嚴寒,電影業持續不景氣,導演界開始出現青黃不接的狀況。以松竹爲首的大製片廠開始改革,招納社會上的有志青年進入影壇。但這次復興也僅維持了七八年,便再次跌入低谷。現在可能是日本電影大師最匱乏的年代。

歷史上衆多日本新導演都是從給老導演做副手開始起步的,經過足夠的鍛鍊後,才能獲得獨立執導的機會。但是到了現在這個時代,不必像美國那樣經過一番激烈的制度鬥爭,大製片廠就已經自然衰落。佔據日本票房九成收入的松竹、東寶、大映三家制片廠難以挽回整體電影觀衆流失的局面。他們出於經濟效益考慮,不得不採取一些功利性措施,比如到社會上直接找導演來拍片,長此以往人才開始斷流,大製片廠的名望也不復從前。幾年前東映企劃開發室室長遠藤茂行曾說,“觀衆已經記不住東映記號的作品了。”日本獨立製片雖然逐步崛起,但畢竟生存艱難,導演很容易就放棄電影而進入更容易立足的相關影視創作領域。

相比而言,近些年中國的新導演屢屢在國際舞臺上嶄露頭角,獨立電影人似乎成了中國電影在各個電影節上的新代表。他們可以用低廉的成本描摹社會現實,拍攝出令人矚目的作品。不以票房收益衡量的話,他們是可以在另外一個體系內獲得成就與滿足的。入圍本屆東京電影節的中國影片《家在水草豐茂的地方》導演李睿珺說:“國內商業電影的票房越來越高,讓更多的人看到這是可以撈一把的機會,就會有更多懂得、不懂得的人願意拿出資本試一把,那勢必給尋找資金的導演帶來機會。我活了31年,我認爲這個時代至少在市場上,是導演最好的黃金年代。”而對於日本的新導演來說,實現夢想的機會並沒有中國這樣多。

多年前東京電影節主席角川歷彥曾說,“每個電影節的發展方向應該是獨特的,沒必要在各個國家舉辦相似的電影節。”TIFF在創建初期也曾想過以扶持青年導演爲重要目標,還專門設立過單元和獎項(青年電影櫻花金/銀/銅獎),但後來還是爲了提升競賽性而放棄了。現在,亞洲新電影人都願意跑到釜山去,那裏有專門針對新導演的獎勵機制和競賽單元,而東京則陷入高不成低不就的尷尬境地。

今年是椎名保先生擔任東京電影節主席的第二年,他深知電影節作爲新導演培育基地所面臨的壓力。“日本現在能稱得上橫跨商業性與藝術性的導演,恐怕只有北野武一個了”,他對邀請媒體感慨道,“不過新導演也會慢慢成長起來,今後東京電影節會更加註重商業與藝術、名導演與新導演的平衡。”

單向度“閉關鎖國” 缺少對外合作

不像中國積極簽署合拍協議

東京近期舉辦的“Japan Content Showcase”由三部分市場組成:音樂市場“TIMM”、電影節的電影市場TIFFCOM、動畫市場TIAF。在五花八門的熱鬧會場可以看到,電影只是其中不大起眼的一部分。

Jean Bougrelle是一名常駐東京的法國製片人、編劇,他已經連續六七年來東京電影節市場物色項目了。“現在電影市場被從主會場移到了臺場,跟音樂動畫市場混在一起,看似規模擴大了、更熱鬧了,但對項目合作並沒有提供實質性幫助。”被問到這三天是否有所斬獲時,Jean搖搖頭說,“一個項目需要很長時間來磨,兩三天不可能談好,現在也只能建立一下聯繫。日本不像中國,跟法國之間沒有政府簽署的合拍協議,也沒有合拍需求,想合作非常困難,我也只是去年帶一個法國劇組來日本取過景而已。”

今年TIFFCOM舉辦時間爲10月21日至23日,電影節23日晚纔開幕,大部分記者和電影主創到東京後還沒來得及去臺場,市場就已經結束了。“爲什麼不定在電影節活動相對少一些的後半程?可能這個市場確實不那麼受重視吧,項目還是得拿到其他地方去談”,Jean說。

此次也來到東京的上海電影節選片人蔡劍平透露,日本電影在上海還是很有觀衆緣的,因此上海會策劃很多有關日本電影的活動,比如每年SIFF都有日本電影周,去年還做成了小津安二郎影展。但是日本人很難溝通,好幾個日本導演都來到中國了,後來還是因爲種種原因雙方不歡而散。像行定勳等日本導演也想跟中國合作,但可利用的渠道和資源都十分有限,短期內難成氣候。

政府重視程度不如韓國 動漫遊戲搶佔受衆

中國的電影節沿襲計劃經濟體制,通常採用政府主辦,組委會承辦的模式,韓國的釜山電影節也有三分之一資金來自政府支持(其餘來自售票和企業贊助)。而東京電影節幾乎沒有政府撥款,是由電影協會牽頭,各大企業贊助支撐起電影節運營的。

在東京電影節位於六本木的主會場外,能看到佳能、索尼、奧迪、可口可樂、《讀賣新聞》等贊助商和合作夥伴的logo。主會場是一個巨大的Hills,是一個融衣食住行、工作休閒等多功能爲一體的大型區域,由多個建築連通組成。不像釜山專爲電影節建造一座壕氣十足的“映畫殿堂”,六本木Hills只有近期纔有很小的一部分服務於電影節:主要展映場所TOHOCinema是一家贊助商業影院;供嘉賓休閒會談的咖啡廳(連帶其中的工作人員)由“日本餐廳指南”網站(Gurunavi)提供;媒體中心是49層一間小會議室改造的……據一位工作人員透露,常年爲東京電影節工作的組委會人員只有10人左右,招收的青年志願者人數也跟釜山和上海不是一個量級。

從這些細節可以看出,儘管東京影展規模很大,但來自政府的大手筆力量並不多。白髮蒼蒼的日本電影研究者、評論家高崎俊夫已經是第20次來東京電影節了。“就影展本身來說是越來越完善,比如以前記者證和市場證都只能看有限的幾部電影,而現在對單元沒有限制,想看的片子基本都能看到。近幾年也新增了不少單元和活動,電影節越來越熱鬧了。但若論日本電影整體的話,這些年發展不如韓國,政府扶持力度不強,行業狀況也不景氣。”

儘管日本也很早就意識到文化立國的重要性,但相對韓國集中火力搞電影而言,電影只是日本琳琅滿目的視覺文化產品中的一塊。50年代日本經濟起飛,電視對電影造成嚴重衝擊,到70年代之間電影觀衆從年12億人次劇降到1億5千人次。現在,日本的動漫、遊戲也都比電影受衆多。我們在東京街頭詢問了一些當地居民,很多人壓根就不知道本市正在舉辦國際電影節;展映影院本來就又少又小,還頻頻出現大面積空座的情況,日本普通百姓對電影節的熱情遠沒有韓國人高。(何小沁/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