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王別姬》小四李春憶師傅張國榮

《霸王別姬》中，當段小樓和程蝶衣還是少年時，在路邊撿到了一個棄嬰，雖然關師傅說“各人有各人的命”，但程蝶衣還是堅持收養了這個男嬰——也就是後來跟他上演恩怨情仇的徒弟小四。中專二年級，李春被陳凱歌挑中，出演電影《霸王別姬》中的“小四”，一個被程蝶衣抱養的孤兒。

《霸王別姬》中，當段小樓和程蝶衣還是少年時，在路邊撿到了一個棄嬰，雖然關師傅說“各人有各人的命”，但程蝶衣還是堅持收養了這個男嬰——也就是後來跟他上演恩怨情仇的徒弟小四。

當關師傅猝然去世之後，已經成爲名角的兩人見到了已經長成少年的小四，“你還要唱戲？”“唱！要飯也要唱，也要成角兒！ ”此時這個頂着銅盆跪在地上的少年，第一次亮相，他和當年的小豆子有着類似的清秀模樣。這位演員就是李春，如今他並未改行，仍然是上海京劇院的知名小生，清秀勁兒甚至也沒有隨着歲月的流逝而減少。

【憶當年】

中專二年級被選進劇組

李春的父母是河南京劇團的演員。12歲那年，李春考入了中國戲曲學院附中。本想學打鼓的他，因雋秀的面龐被老師愣從樂隊換到了演員組，從此在紅氍毹上翻滾了22年。“最初對京劇沒感覺，家裏讓學就學唄，誰知道學了之後真入迷了。”李春說。16歲時，李春一個頭磕在了小生名家茹紹荃門下，從此有了梨園宗譜，李春和師傅間感情很深。

中專二年級，李春被陳凱歌挑中，出演電影《霸王別姬》中的“小四”，一個被程蝶衣抱養的孤兒。“當時我們班所有的男生都去試戲了，我當時十四五歲吧，對劇組一無所知，就知道是拍電影。當時還小，當學生也都老實，也沒太關注是不是有大導演大明星。 ”被選中之後的他第一天進組時，嚇了一跳。“我到了現場一看，恰巧是張國榮和張豐毅跪在那兒，拍挨師傅罰的戲。當時很震驚，還琢磨這真的是他們啊？還是別人扮的啊？過了好一陣子纔敢相信是真的。”

因爲牽涉到要上課，所以每次拍戲都是劇組派車來接李春。雖然小四的戲份並不太多，只拍了十幾天，但李春與《霸王別姬》的緣分卻一直持續至今。去年《霸王別姬》發行藍光碟時，其中關於京劇部分的解說都是邀請李春來完成的，當年有些觀衆不懂的行內術語，現在通過李春的解說再看，就會明白很多。

初見大明星緊張得不知咋稱呼

當年不像現在資訊這麼發達，還是少年的李春見到這些大明星時，很緊張也很激動，甚至不知道該怎麼稱呼，可是張國榮見了他之後卻非常和氣，“他對我挺關心的，也很照顧我。沒覺得他高不可攀，或是多大的腕兒，很親和，而且不是裝出來的那種。 ”

讓李春印象最深的是兩場戲，其中一場是蝶衣和少年小四見面，師傅已經去世，但小四依然罰跪，“當時跪在那裏，頂着一塊木板，板上放了銅盆，盆裏盛滿了水，膝蓋跪的是硬地，跪一會兒就受不了了，但哥哥是個很細緻的人，中間一喊‘CUT’，他就馬上幫我把盆拿下來。還有就是師傅去世之後，有一場大雨之中我抱着靈牌在前面走，張國榮和張豐毅兩個跟在後面，那場戲的雨是調來消防車灑的水，他們穿的孝衣是長袍，我只穿了個白色短袖褂子，不一會兒渾身就溼透了，當時天氣還挺冷，但他們一停下來就立即拿毛巾給我擦，怕我感冒，就像對自己的孩子一樣。 ”

上個世紀90年代初，香港影星還很少來內地拍戲，可是內地已經開始掀起追星的風潮。“當時北影製片廠的牆上被好多影迷寫了‘張國榮，我愛你’之類的，好多粉絲在攝影棚門口等着。有一次我跟張國榮一塊出來，有兩個女孩就直接衝了進來，當然被保安叫出去了。我那時覺得這真是大明星啊。”雖然當時張國榮在戲裏扮旦角風情萬種，可李春回憶說，跟他接觸時，私底下他是很陽剛的一個人，“張國榮、張豐毅、鞏俐他們仨經常講笑話，我覺得他普通話也說得挺好的。 ”

沒料到1997年春是最後一次見面

《霸王別姬》拍完後，“小四”和“師傅”還見過兩次面。

“《夜半歌聲》拍攝的時候也到我們學校來選人，有一場《羅密歐與朱麗葉》的舞臺劇，我們扮演場內的觀衆。我們班有幾個女生想找張國榮簽名合影，我一開始沒同意，因爲當時我們也有兩三年沒見，再說人家是大明星，也不一定認識我。但架不住同學一直遊說，後來就壯膽去化妝間敲門，化妝師出來問是誰，我就報了名字說是李春，當時真的很緊張，要是人家說不認識多尷尬啊！可不到一分鐘他就把門打開了，很熱情地喊我進去，後來他跟我們那些同學每個人都單獨拍了一張合影。

”“跨越97”香港演唱會之前，張國榮來北京挑選小京劇演員做伴舞，演唱會結束後他也回到北京看望這些孩子。那是一個春天，張國榮和李春，還有《霸王別姬》時的京劇老師張曼玲等幾個人，在外面飯店吃了一頓飯，順便聊天。李春感嘆說，誰能想到這是最後一面？

2003年4月1日，李春在公交車上收到朋友告知張國榮去世的短信，當時他覺得是謠言，壓根沒往心裏去，晚上看新聞才知道是真的。“我真是覺得太可惜了，無論做人還是在藝術成就上，哥哥都是一般明星超越不了的。 ”

【談現狀】

爲戲執著放棄影視圈

別看電影裏，小四是個爲了“成角兒”與師傅分道揚鑣的叛逆種，可李春卻是一個不輕易改變自己的人，剛畢業時日子清苦，不過他仍然執著。這十幾年來，他也有不少進入影視圈的機會，但最終都放棄了。“我還是很喜歡這份事業，也覺得舞臺上更有自己的發展空間。真演電影，可就唱不了戲了。我愛唱戲，更怕對不起師傅。 ”李春笑說。

“其實《霸王別姬》裏就演了一小段戲，可的確影響我很多，尤其是‘要成角兒得自個兒成全自個兒’那種信念。當年科班裏真是這樣，你看那些藝術大師的自傳，下的工夫可不是我們這代人能比的。舊社會人家自己挑班唱戲，沒有真本事就不能吸引人。我小時候學戲也都捱過打，不過到我們這代就沒有‘打通堂’(所謂打通堂，即戲裏是一個孩子犯錯，全科班都要跟着捱打)這一說了，誰練得不好就自個兒受罰。現在家家就一個孩子，在吃苦方面，的確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

李春說，舊社會唱戲誰不想成角兒？“雖然學戲苦，但那麼苦也是爲了過上好日子。成角兒就像當大明星，紅了以後各個方面全都來了。我覺得現在還是有這樣的人，無論怎樣都要成角兒。可現在成角兒不像以前了，以前都是靠實力靠觀衆捧，現在當角兒，其實沒什麼太多觀衆，誰能上誰不能上，也還要看領導安排。 ”現今李春的兒子已經4歲，微博上有時會發帶兒子玩的照片，“會教他唱着玩兒，讓他了解京劇這門國粹，但將來不會讓他再學戲。 ”

未來發展

希望多發展小生劇目

李春告訴記者，現在小生行當人少，很多劇團對這個行當也不太重視，但自己還是希望在這方面多發展些劇目。最近他在爲兩出新戲而忙碌，一出是新一代年輕演員的全本《白蛇傳》中的許仙，另一出是京劇傳統劇目《飛虎山》，也是小生單挑戲。今年秋天，兩齣戲都會在上海的逸夫舞臺上演。 記者穆晨曦